【逸霜】生切十二品
生切十二品
“今日的午膳可备好了？”
“回陛下，备好了，是陛下最喜爱的生切十二品。”年轻的婢女邀宠似的笑道，却吓得满屋的婢女扑通扑通跪倒一片。
“羽皇陛下，她初来宫中不懂规矩，求陛下恕罪！”年长一些的婢女俯在地上，战战兢兢。
生切十二品，是羽皇的最爱，也是禁忌。
“算了，都退下吧”
这次，年迈的羽皇并没有生气。
人老了，脾气温和了，还总是容易想起一些旧人旧事。
“天逸？！你怎么来了！”
“我方才在校场习武，顺道过来看看你，你这有什么吃的没？我快饿死了——”
“哇，这不是我最喜欢的生切十二品吗？做了这么多，飞霜你肯定吃不完，我帮你吃点啊～”
“别！天逸别吃那个！”
然而年幼的羽皇已经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大口放进嘴里……
……
……
小郡主还从未见过小羽皇那么扭曲的样子。
大概是被口中奇异的味道炸懵了，小羽皇没有吐而是艰难地咽下了那口菜：
“飞霜……我……做了什么……对不住你的事……吗？”
南羽都太子，卒，享年八岁。
即使过了几十年，羽皇的味蕾依然记得那种无法言说的神奇味道。
其实这不能怪小郡主，她是何等要强的人，若要拿出手，定然是色香味俱全的绝佳菜品——只怪当时小羽皇撞见的是她的半成品。
之后的一段时间里，小羽皇再没碰过生切十二品，直到小郡主捧着她的最终成果来“赔罪”。
“天逸～尝一尝嘛～绝对和上次不一样了！”
小羽皇看了看卖相尚佳的食物，胃本能地抽了一下，再看了看小郡主——撅着粉嘟嘟的小嘴，眼睛忽闪忽闪的大有“你不吃我就哭给你看”的架势。
哎，小羽皇心里叹了一口气，认命地夹了一箸……然后在小郡主愉悦的眼神中一口接一口，险些将自己的舌头也同这佳肴一并吞入腹中。
若不是亲身经历，小羽皇断然不会相信这两次的菜品出自同一人之手。
将一碗生切十二品吃得渣都不剩之后，小羽皇心满意足。
“好吃吗？”
“好吃”
“喜欢吗？”
“喜欢！”
“那，我们把这道菜叫做‘鸾凤和鸣’好不好？”
“嗯？不是叫生切十二品吗？”
“不一样嘛，”小郡主的眼睛亮晶晶的，仿佛藏了一整个南羽都夜晚的星辰，
“只有我给天逸做的，才能叫‘鸾凤和鸣’。”
而小羽皇在这片星辰里，只看到自己的身影。
“好，我只吃飞霜做的。”
夹了一箸放入口中，长年随着皇后吃热食的羽皇竟然有些不习惯生冷之物，只尝了一口，便没了兴致。
口中的菜品远不如记忆中的味道，勉强下咽罢了。
皇后也曾学做过，只是看着她在厨房忙碌，羽皇却总像是看到另一个小小的身影……只试了几次，羽皇便不让她做了。
“只有我给天逸做的，才能叫‘鸾凤和鸣’。”
是啊，只有你，羽皇闭上眼，幼时的点滴清晰可见，
他记得他们初见他弄脏了她粉色的衣裙，她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，却倔强的不肯落下来。
他记得他们一起调皮捣蛋把父皇的酒壶里灌上墨汁，她憋笑憋得小脸通红。记得他们偷偷剪掉夫子的胡须被罚抄书百遍，她的手腕都肿了却不肯要他帮忙。
他记得他带她爬上屋顶看星星，她畏高，抓着他的手片刻也不敢放开。记得她缠着他学挥鞭，他握着她的手教她控制力道，她却学着学着红了脸。
他记得她第一次被哥哥训斥，不知跑哪去了，他冒着大雨寻了她一夜，满腔怒火都在看见她瑟缩在山洞里哭泣的时候熄灭殆尽。后来，她每一次难过都会躲在那，他总是最先找到她的。
他记得清风死的时候他难过得不吃不喝，她苦劝无果，便也陪着他不吃不喝。
他记得她在国宴上献舞，一曲舞罢艳惊四座，他却没由来的不喜少年贵族们看向她的炙热眼神。
…………
她总像只小雀儿一样绕着他，快活地唤着。
“天逸，天逸～”
她的声音还会在他耳边响起，她的容貌他却怎么也看不真切。
人是会变的，她还是当年的小郡主，他却已不是当年的小羽皇。
若没有那些变故，若没有……
羽皇失神地望着窗外，大雪纷飞，像她走的那天一样。
我是真的想过，与你鸾凤和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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